【光线的记忆】论摄影还乡

简介:   “故乡”,这两个字落到纸上,就会有一种诗意的氛围。不管真实的故乡是如何凋敝不堪,萎靡不振,抑或一片苍茫万古如斯,但故乡一旦进入某种叙事或抒情,就会产生诗意。这几乎也是现代人对于故乡通常的感受 ... 内容:

  “故乡”,这两个字落到纸上,就会有一种诗意的氛围。不管真实的故乡是如何凋敝不堪,萎靡不振,抑或一片苍茫万古如斯,但故乡一旦进入某种叙事或抒情,就会产生诗意。这几乎也是现代人对于故乡通常的感受。

  既然是故乡,那一定是拉开了一定的距离,你甚至和它分别了很多年,也因此有某种审美上的便利。春节期间,1416教室征召摄影师回故乡,拍故乡,每年都有不同的小主题。但那已经不是故乡,只是你还乡所看到的故乡,记忆和情感中的那个故乡,或者说是你不和故乡在一起很久对于它意淫的分泌物——虽然这也没什么。

  但摄影师魏壁的还乡好像不是这样。春节假期的最后一晚,我从书堆里抽出庆山(安妮宝贝)的这一本《得未曾有》,我当初买它,就只是为了看其中的一篇《还乡记》,是安妮宝贝到魏壁的故乡对他的采访录。2013年我在连州无关咖啡馆和魏壁的交谈中,他曾提到这件事,所以我想看一看魏壁还乡到底是怎么个情状,直到我看到这一句:“他已不怎么关心外面的消息。上网也很少,不知道看什么,收一收邮件就结束了”,似乎有了答案。

  在广州、大连生活了十几、二十年之后,魏壁回到他的故乡湖南常德一个叫梦溪的地方长住。他的还乡可以视为对城市生活的一次逃亡,“(他们)却不知道我的命在农村,在城里我是痛苦的,虽然那种生活也可以让我麻木。我跟他们不一样,我的农村记忆没有苦涩,全是美好。所以强烈地想回到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土地上。”也可以说是人届中年一次慎重的生活选择,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还乡。

  回到故乡后,魏壁拍摄了《梦溪2》,我在连州看过它的展览,照片铺排在二楼的木地板上,魏壁从故乡带来了泥土,铺排在照片的四周——来自泥土的,最终归于泥土,魏壁用一种淳朴的农民式的方式来亲吻他的母亲和故土——这是有大地和故乡味道的摄影。作品记录的是一些乡村器物,也许是留有亲人指纹和体温的器物。在连州,我对魏壁说,大概只有两种情况会让你再度离开故乡:或者故乡被推土机铲平,或者你之与故乡,如同鱼不知水的那一天。魏壁笑了。

  在《还乡记》中,魏壁对安妮宝贝说,“(我)不喜欢什么变化,一辈子可以守着一片树林过活。在拍《梦溪》前后,我就知道,这是可以拍一辈子的选题。一生可能只做这一部东西,得让它继续走下去。它是一个自然状态,像种子撒在地里,自然生长。我爱这片山丘。我可以面对这里的一草一木,直到死。”

  在安妮宝贝的这篇采访文章中,也有着诸多被文字遮蔽和语焉不详的部分,关于2004年因为一张不合时宜的照片入狱83天,以及他的婚姻选择,这些是否和他的还乡有关;关于是否存在彻底的还乡,书中写道:“有时他也会觉得回来了,但还有一部分灵魂仍在飘着。没有完全成为一体。有点回家路上的感觉。身上已经有了回不来的部分。”“要足够彻底,就不做艺术,不做跟艺术有关的事。让它只存在于呼吸的过程中,而不是把它实践,拿出去换钱。”真正的还乡是不存在的,一旦离开,很难回去。

  摄影未必返乡。作家苏童说,“人们就生活在世界的两侧,城市或者乡村,说到我自己,我的血脉在乡村这一侧,我的身体却在城市那一侧。”不管是乡村,还是城市,你一旦有了故乡,你就难以真正还乡。重要的并不在于还乡,而是魏壁的这种对待创作的姿态是值得敬佩的,“等待机缘,天地自会指引我。等种子自然发芽,不管最后有什么结果。”有些人三五天、二三月没有出“作品”,就会坐立不安,用“作品”来证明存在感,终归是最浅薄的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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